“我的心紧张得像根琴弦,你一出现,它就颤个不停。我的心始终为你而紧张,为你而颤动;可你对此毫无感觉,就像你口袋里装了怀表,你对它的绷紧的发条没有感觉一样。这根发条在暗中耐心地数着你的钟点,计算着你的时间,以它听不见的心跳陪着你东奔西走,而你在它那滴答不停的几百万秒当中,只有一次向它匆匆瞥了一眼。”

【白鹊】《师生关系》

*人物属于地丑,ooc属于我。私设甚多,注意。

*放荡不羁语文老师白×乖巧却不听话抽烟鹊。

*人设皆参考原皮。

*又臭又长慢慢悠悠谈恋爱系列。

*300fo礼物+开学赠礼。

 

(1)

 

李白是一个语文老师。

 

说来大概有几分不可思议——因为就连旁人都知晓他生性浪荡却又偏生豪情,虽说教师是个不错工作,但这个安安分分的职业无论怎么看来与他都是不大相配。他那样的聪明头脑、那样的旷达性情,几乎所有旧识都以为他会出去闯荡一番事业,然而他在毕业之后填下的师范专业,确实是牢牢封住了每个人的口,让人说不出话来。

 

由于这份选择着实古怪,连他挚友狄仁杰都不由得私下去探听了几句。但那人依旧是一副浪荡子模样,眉间带着同往日般的三分不经意,像是踏上这份道路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别问那么多啦。”他笑的眉眼弯弯,“平平淡淡的日子也很不错啊。”

 

看他这副油盐不进样子,狄仁杰也只好叹息一声作罢。他琢磨不透李白心思——他到底是厌倦了争斗还是真想重新开始崭新生活,亦或是曾有什么经历导致,他都不清楚。但李白说来也不是莽撞之人——他便也就随他去了,反正依他那副头脑和为人,在哪儿都如鱼得水。

 

大学四年李白是过得愉快,他的成绩优异,导致他后来的一系列学位都读的稳当。他本来就上学上的早,到最后工作开始时才不过二十四五,是个年轻老师。加上他教的偏偏又是高中语文,和学生的年龄差距没有太大,平日里打打闹闹也常有。学生喜欢,教学效果又不错,李白自然颇得重视,工作上上顺风顺水,生活也是平静恬然得很——

 

直到他遇到扁鹊。

 

严格来说,扁鹊应该算不上是个坏学生。他平日里很是乖巧,校服穿的规规矩矩,衬衫扣到最上面一个扣子,袖子往上挽两折露出手腕。他上课是罕见的节节都认真听讲,成绩也算得上是优异,配上那副安静的俊秀面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惹麻烦的人。

 

李白身为他的班主任,自开学初对他印象就极为不错,但碍于扁鹊寡淡性子,便也没有过多交流。而他们后来之所以会熟络起来,全然只是因为一件事——

 

扁鹊打架。

 

其实这一点李白已早有耳闻。他所在学校是初高中直升,所以无论扁鹊过去做了些什么事情,他只消去初中部的办公室转两圈就一清二楚。而之前恰巧李白需要去那里借下打印机,就和一个对扁鹊有印象的老师絮絮叨叨谈开了。那个有着慈爱模样的老师谈起这件事情时眉头也不由得微微皱起——他说扁鹊曾经因为打架斗殴记了两个大过,叹息一声后还补充说没想到看起来那么安静的男孩儿下手会那么重。

 

那老师在那里低声叹气,但李白却不置可否——说来他到底是不大相信,因为扁鹊平日里表现没有半点戾气,甚至可以说是平和的过了分。他总觉得这是添油加醋说法,毕竟学校对这种事情向来大惊小怪。李白尚且年轻,也明了那些所谓少年意气之类,觉得那件事不过就是扁鹊一时气急罢了,无需被念叨到如今。

 

直到他真正开始处理这件事情,他才改变了自己看法。

 

那日是周五。李白刚刚收了一份作文,一放学就匆匆忙忙赶回家去改,正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却被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他看了一眼,发现是本地的电话号码,也就按下了接听键——“喂,我是李白,找谁?”不大客气的说法,因为他着实有些疲累。

 

“啊,是李老师对吧,我是元芳——”元芳,李白按了按太阳穴,思索一会儿才想起那是狄仁杰手下的一个小片儿警,长得很年轻的一个男孩儿,矮矮个儿却总是很精神。“是这样的李老师,我这儿遇到有人打架,是俩学生,问他们是怎么都不肯说出家长老师电话。我看他校服是你们中学的,包里的书又大概是高一,所以想来问问你认不认识……嗯,还在的那个,名字是秦缓。”

 

秦缓……?

 

李白手中的笔突然吧嗒一生落在桌上,笔尖在桌子上留下了一个小小印记。秦缓,这并不算是大众的名字,他思来想去觉得大概就是扁鹊无误。“你们在哪儿?”他叹了口气,抓起椅背上搭着的西装外套,抬手整理了一下领子。在得到那个地址之后,他简单套上衣物便开门出去,临走前还抬眼看了眼时钟。

 

七点刚过。

 

李白匆匆忙忙赶到那里,就看见李元芳蹲在地上对着那个人循循善诱,像是想要套出些什么信息。但地上坐着那个人却不搭理他,只是安安静静坐在地上,头微微垂下。“李老师您来啦。”原本颇有些丧气的李元芳见他过来眼睛一亮,朝着他挥了挥手。李白朝着他点了点头,眼角余光注意到扁鹊身子微微僵了一僵。

 

“阿缓?”李白看着他,决定还是用一个较为亲昵的称呼开口。扁鹊垂着头不去看他,却也淡淡回了一句老师。李白确认了是扁鹊之后就转过头去面对站起来的李元芳,低下声音问他这事要怎么解决。李元芳摆摆手和他说不用担心,和扁鹊一起打架那人被狄仁杰送去医院后就怂了,表示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和扁鹊计较,而他和狄仁杰也不打算多管闲事,所以李白已经可以直接带人走了。

 

得到这个答案后李白也是舒了口气。他转过身去,对着坐在地上的扁鹊伸出了手,“先去我家。”他看着对方惊诧目光,语气不容置疑,“你脸上那样暂时回不了家,而且你也没吃饭吧。先去我家,处理伤口,然后吃饭——然后打架这件事情,我也要好好和你谈谈。”

 

他看着坐在地上半天没反应的扁鹊,干脆利落蹲下来抓住他的手把他整个人给带起来——扁鹊个子没有他高,又偏生瘦弱,李白拉他起来很是容易,只是他没有控制住力道,拉得扁鹊踉跄一下,差点摔到他身上。而也正因为这个,李白嗅到了扁鹊身上异常浅淡的烟草气味。他不由得挑了挑眉,却还是没有多话,低声道歉后便直接拉着人便走了,匆忙间却还记得和李元芳道了个谢。

 

一路上李白放缓了一贯撒开了的步子以适应扁鹊走路的节奏。他没有说话——扁鹊也没有,但他却感受到手中扁鹊手指在片刻迟疑后还是微微一拢,反握住了自己的宽厚手掌。

 

(2)

 

“……嘶。”

 

细微的抽气声让李白顿了顿手下的动作,虽然扁鹊没有开口要求,他却还是放轻了手下的力度,只是依旧坚定的用酒精棉球清理着扁鹊的伤口。

 

到自己家里后李白仔细查看了一番,发现扁鹊脸上不过是只有淤青,身上磕磕碰碰却很多,发红伤口还夹杂着些许灰尘砂砾,让李白看了就皱眉。在半哄骗半压迫的情况下,李白好说歹说是让扁鹊脱下蹭上泥土的上衣让他处理伤口,他拿着矿泉水瓶子和毛巾一边清理伤口一边感慨扁鹊的瘦弱体魄,在把脏污都清理掉后又反身去拿酒精棉球消毒。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扁鹊的伤势上,正因如此他并没有注意到扁鹊苍白面色居然染了点浅淡殷红——

 

像是害羞。

 

在弄完这一切后他捣鼓出家里许久不用药箱,把最底部的绷带和纱布拿出,按在扁鹊伤口上包个严实。扁鹊微微垂下头看着他熟练手法,心下不由猜测他的过往是否伤痕累累。

 

说起来他还是挺喜欢李白的——但这奇怪情感从何而来,他却并不知晓。虽说他喜欢他上课柔和语调,喜欢他字正腔圆话语。他喜欢他那些颇有深意的玩笑,喜欢他所讲一切故事,但这似乎都不能成为理由。不过也正因如此他对李白的每个细节都观望得清楚,目光也常追随着他,和其他那些簇拥在李白身边的人一样,仅仅是他离得较远罢了——

 

——不过他不得不回避这份好感,出于恐惧,

 

扁鹊很清楚自己的性取向与众不同。他从初中就认知到了这一点,仓皇同时也就愈发觉得自己卑劣。他也曾以为这不过是对友情的曲解,也曾以为这不过是年少冲动。但时间给他一刀,让他明了这就是真相。他有过挣扎、有过无措,但最终却还是决定坦然接受,与此同时也决定让这秘密烂在舌根,作为死亡陪葬。

 

为何?原因简单。他明了世人对这种性向的看法——可以用上恶心、畸形等诸多词汇,连赞美在这里都像是嘲讽。虽有人说这也是正常情感,但他却愈发觉得不过是欺骗谎言。也正因如此他从此往后就自卑、小心翼翼,他像个畏畏缩缩逃兵。不是他想,是世人逼迫他如此。

 

但这种憋闷感情积压久了便也需要宣泄,他也正因这痛苦折磨而变得有些暴躁易怒——虽说平日里这种焦躁总是被他藏于斯文俊秀外皮之下,但却无可否认有时还是会冲破皮囊而出。

 

比如这一次。

 

扁鹊摊开手望着掌心出神,目光带了点儿软弱迷茫。打架的原因——他很清楚,那人平日里就看他清冷样子不悦,这次怕是被人撺掇,跑到他跟前讥笑他残缺家庭,嘲讽他残破过往。这已足以使扁鹊恼怒,然而最后的导火索,是他提起了一个人——

 

徐福。

 

那是他永不愿提起过往,那是他永不愿面对之人。

 

打架很痛,这一点扁鹊向来清楚。他并不喜欢疼痛,却又无法控制自己双手。他在疼痛中走向迷茫,又在疼痛中回归清醒。而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被一个小个子的人拉扯到了一边。他没有说话,因为疲累,也因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那人却还是找到了李白——

 

真是糟糕。扁鹊如此想到。

 

在扁鹊晃神的时候,李白已经处理好了他身上大大小小伤口,只剩脸上一块淤青依旧肿的老高。李白看了一眼那块淤青,伸手进药箱里掏出了一盒软膏。“看我。”他如此说道,然后用指节将扁鹊下巴抬起,沾了软膏的指尖蹭过扁鹊眼眶周围,力道轻柔至极。他此刻正一心防着那软膏进入扁鹊眼睛,神情自然专注,看得扁鹊心里晃了一晃,不由自主的别开了眼睛。

 

“好了。”在确认那块淤青已经完全被药膏覆盖之后,李白满意的收回手,咔哒一声合上了药箱。他抬手就把药箱丢去一边,然后支着下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扁鹊,“现在我们也该说点正事了——”

 

“我打他的原因——”

 

“我们去哪里吃饭?我好饿。”

 

看他那副严肃正经模样,扁鹊不由得有些慌乱,刚刚啜嚅着开口想要为自己辩驳几句,却被李白抛出的这个没头没脑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茫茫然抬头去看李白,却只看到他蔚蓝眼中狡黠笑意,“也许我该训你一顿,问你为什么打架。”他说,语气和眼神里都带着点儿孩子气,“但我没那个资格,我以前也打过架呀,我还曾经躲着别人一边喊将进酒一边逃呢。”

 

“人总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所以打架这种事情我能够理解。只是你要知道,打架不是一件好事。你会疼痛,你会受伤,你会伤害到你自己,也会伤害到别人。你会为此难过,你会不安,你将为此承担许多事情,还将受到责骂。”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学会控制情绪——人总是要对自己负责的嘛。”

 

李白说话的语调一直很让人舒服,加上他声音悦耳,听起来也便像是享受。他看扁鹊低着头没有说话,就去自己衣柜里收拾出一件衣服给他,“之前文化节的时候他们硬塞给我的校服,表演用的。你之前那个衣服太脏了,还是先穿这件吧。”李白看着扁鹊,眼睛笑的弯弯,“穿上后就和老师去吃饭吧,老师请客——为师刚刚发了工资哦嘿嘿嘿。”

 

大孩子——扁鹊看着李白兴高采烈样子,不由得微微勾起了嘴角。说起来扁鹊确实不太常笑,往往是一副冷着脸的生人勿近样子,但这时却李白发觉他笑起来居然是带点儿温柔的那种好看。他不由得被他这一笑弄得晃了晃神,反应过来后赶快拍了拍自己的脸清醒一下神志,然后走到门边去穿鞋。

 

李白的校服很大,扁鹊即使扣到最上面一颗扣子也还是会露出些许锁骨。但他也没有顾及那么多,只是按照以往的习惯穿好了就罢。虽说仔细看来是不大合身,但也粗看也算是勉勉强强。他现在身上的药味浓重,却还是能够透过这不太讨喜气息嗅到一丝熟悉味道——

 

那是李白身上的味道。

 

老师的衣服……啊。

 

不知怎的,扁鹊总觉得自己的脸颊上有点儿发烫。

 

(3)

 

那日过后李白和扁鹊便逐渐熟络了起来——说起来还是李白死皮赖脸的成分大些,因为他对这个学生还是颇有几分好奇。扁鹊看起来乖巧归乖巧,但他身上淡淡烟味和新旧伤痕却是难掩证据,证明他似乎没有外表看起来那般安分。加上李白那日送他回家时看他家里灯火暗暗,门前鞋柜里也就只有符合扁鹊鞋码的几双男鞋,这使他不由得想要更多的去了解扁鹊。

 

但说起来李白到底是个年轻老师,接近学生的做法也是拙劣至极——每日去学生食堂蹲点等着和扁鹊吃饭这种事情怕也只有他会做的出来。但他通过孜孜不倦努力,又拉下了一张脸皮,加上扁鹊本就对他有些好感,他们的关系也从单纯师生开始缓慢拓展,偶尔假期也会拉拉扯扯一起出去晃荡,课间也会凑在一起谈谈人生。

 

其实他做这些事情的初衷不过是想改造一个叛逆小青年。没法儿,他看着扁鹊打架,又嗅到他抽烟,便自然而然觉得这是个青春期到了的小屁孩儿,有那么点反叛性子。但他在实际接触后才发现并非如此。扁鹊的心理较同辈而言可以称之为成熟。他是打架,但他会懊悔、会道歉,他明白一件事情对自己的利弊,并且能够很好的权衡。至于他抽烟一事——

 

说起来李白就有点心疼。

 

他第一次撞见扁鹊抽烟是在周六晚上。他们教学楼周末只在晚上十一点之后锁门,好方便那些想来教室自习的学生。当时时间已经是十点出头,李白从外面回来,也就顺路回办公室去取一份遗落教案。他抽出那份教案就想抬腿走人,但却嗅到了一丝淡淡烟味儿。

 

他们教学楼的布局很是奇妙,一层楼两间教师办公室的旁边就是男女厕所。李白心想大概又是哪个学生趁着这么晚了没老师偷偷摸摸躲在厕所抽烟,眉毛一挑就往厕所走去。他嗅觉告诉他烟味儿来自男厕,于是他也就免了麻烦径直走了进去,直到最后一个隔间才停下脚步,“同学——”他刚刚想开口训斥,却不由得愣怔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扁鹊。

 

不止是他吃了一惊,就连扁鹊也一下慌了神。他手里夹着的细长香烟上还燃着红色星火,就被他仓皇按在瓷砖墙面上熄灭,而他脸上那些在昏暗灯光下依旧清晰泪痕也被他用手背尽数抹去。“老师。”他呐呐开口,像有些不知所措,眼眶染点红色,是李白从未见过的脆弱神情。

 

李白看着他,也不知道是该哄还是该骂。“教学楼快锁了,你先到我家里,我们好好谈谈吧。”他过了会儿才如此说道,眉眼神色带了点儿冷硬。李白往日都是一张笑面,眉眼又是温和的俊朗,但他突然之间拉下脸来,眼里的冰霜却也能冻人麻木。

 

那日他同扁鹊谈到很晚,出于老师对学生的责任,也出于对朋友的关切。他这才知道扁鹊有着极重的烟瘾,这是他以前染上的毛病。扁鹊很清楚抽烟对身体的危害,所以他已经戒烟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自制力很强,从决定戒烟的那一刻起他便几乎不再抽烟,除非——

 

“除非我很难过。”

 

扁鹊在颤颤巍巍吐出这个理由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对李白说了些什么,张了张嘴脸色涨红。但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他便也只能保持沉默。是的,他不抽烟——除非他难过。他知道抽烟不好,但大概是出于些许自残心理,他一旦心里憋闷就会开始重新抽烟——并且抽的很凶。说起来他染上这个恶习也是因为难过导致,那段日子不堪回首。

 

李白看他沉默,自己也没说话,只是伸手抽走扁鹊手里攥着的香烟盒子,然后把他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他起身,打开了一旁立着的储物柜子,从里面掏出了一罐——

 

薯片。

 

“有人和我说,吃薯片的时候就不太会想抽烟。”李白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扁鹊面前,把那罐薯片递给了他。这滑稽举动他做的却是认真,眉眼间也没有半分开玩笑神色,“阿缓,你需要彻彻底底的戒掉它——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难过,但你难过了,可以来找我。我是你的老师,也是你的朋友。也许我不能劝导你什么,毕竟我不爱灌人鸡汤。但我想我还是可以帮你递张纸,顺便擦个眼泪。”

 

扁鹊看着李白——对方也认真的回看回来,蔚蓝眼中满是诚挚。于是扁鹊也就轻声应了句好,感觉原本空荡荡心里现在是满满当当。虽说他依旧冷着一张脸,但李白也从他舒展眉头里读出他的释然,便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那日他们聊完之后已是深夜,李白表示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太放心但我又懒得送你所以你能不能在我家凑合一下算为师求求你。扁鹊本来是感觉有点儿尴尬,但看李白那副咸鱼挺尸又随时能够撒泼打滚的样子也只好应承下来,收拾收拾去客房睡了。

 

自从那日之后,李白和扁鹊的关系就不止近了一个度。虽说扁鹊还是那副斯斯文文样子,和李白看起来是不近不远,但李白却是已经丢了之前那温文尔雅外皮,在扁鹊面前就是一副笑嘻嘻样子——没法儿,李白天生就皮,活到这么大岁数了仍没改过来性子,还是和小孩儿一个样。

 

他了解到扁鹊的家人不常在家后就偶尔会在周末把扁鹊拉到家里,干的也就是看电影或是唠唠嗑之类,美名其曰怕扁鹊独守空房寂寞难耐。他们有时也会一起玩点儿游戏,一般都是他玩输出扁鹊奶妈,最后往往打得兴起至极,都是深更半夜才被扁鹊给强行拖拉上床。至于寒暑假之类,李白只要是留在本地就会偶尔去找找扁鹊,两个人泡泡图书馆也是一个下午。

 

他也曾经懊恼过自己怎么不知不觉间就丢了那副老师架子,但说到底他对扁鹊的感觉也是类似于同辈,于是仔细想想还是觉得事已至此无法改变,该怎样就怎样吧,随他去。

 

说起来他们关系近了之后李白也曾问过扁鹊被他抓住抽烟那次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扁鹊沉默片刻之后却就转开了话题,而他也知趣的没有往下问。至于扁鹊,他到底是被李白这个突然抛出的问题下了一跳,虽说后来转开了话题,但还是感到内心创口隐隐作痛。那日他为何会躲在厕所里抽烟——为何会如此莽撞,全然是因为他那日遇到了一个人。

 

他以前的一位老师。

 

(4)

 

关于那位老师,扁鹊不愿意提及太多,毕竟过去的已经过去,刀也只镶在他一人心里。那个名叫徐福的老师硬要说来大概算是他的情感启蒙——但扁鹊现在想来却觉得自己那时情感不大像是爱情,更多是景仰和钦佩之类。

 

但不可否认,徐福唤醒他懵懂情感又亲手摧垮,诸多谎言他已经不愿再听。好在那时他出于胆怯没有把自己的心交付而出,但却也无可避免的开始逐渐变得冷淡,对万事都不经意。好在此时李白拉住了他的手,把他重新带回有血有肉。

 

他开始见到李白时是对他这个人有些好感,却又因他老师这份职业而对他有点疏离。但种种事情发生下来之后,他便对他好感更甚。不过要说李白为他做了些什么才导致如此——仔细想想他却也说不太清。后来斟酌了一段时间,他才恍然醒悟,因为李白对他帮助最大的全然都是些日常琐事,全然都是零散陪伴之类。

 

他会在扁鹊没早餐的时候分一份自己的给他,会在课间溜去办公室从抽屉里抽出饼干塞他手里。他对扁鹊在学习方面的弱项异常清楚,批改他作业的勾勾画画也都规整至极。他会因为扁鹊病倒而特地从家里跑到教室送他去医院一趟,他记得扁鹊的生日并且安排了全班的同学为他唱生日歌。这都是些琐碎杂事,但堆积起来却是让人咂舌的高度。

 

于是扁鹊也不由得对他改变了态度——他对李白已不再有当初冷硬,偶尔他们两人独处时也会露出笑颜。他开始注意李白的一举一动,开始注意李白对其他同学的态度。他偶尔也会固执的避开李白的好,只因李白对所有人都很好。他是个称职的老师,这点谁都无法否认。但即使知道如此,扁鹊却还是觉着李白对自己该是独一份,没有任何理由。他也被自己这奇怪想法给吓了一跳,而待他反应过来后才发觉——

 

他大概是喜欢上了李白。

 

他喜欢上了他的语文老师——他的班主任。

 

这个感觉给了他一棒,让他如坠冰窖。他冷静思考良久,其中以各种借口来欺骗自己这不过是误会,但却发现这是无可避免事实,他清清楚楚的认知到了自己爱意,和以前面对那位老师的感觉半点不同。他感到痛苦不堪——如今爱意的折磨撕扯他,又让他忆起过往。那些惨痛往事历历在目,他曾经备受煎熬,如今便不愿再受一次那份痛苦。所以他要逃——无论如何,他要逃,他要离李白远去。

 

这时他们也已经步入高二下学期,平日学习已经忙碌至极,他只需每日待在教室,放缓些完成练习的速度,也就没有什么时间能与李白见面。而出于他刻意心理,他也不再在那些食堂等等场合出现,就连晚修和语文课也是埋头书本,极少看李白一眼。

 

扁鹊突如其来的疏远让李白猝不及防。但他到底是个成年男子,也就在仔细思索之后决定暂时维持现状而不是莽莽撞撞质问。再说他最近也确实觉得自己和扁鹊的关系实在有些密切,毕竟两人的年龄本来就相差不大,关系近起来是容易的事。只是他也察觉到了自己和扁鹊在一起时心下罕见的甜蜜滋味,这也让他对两人关系有了些想法,觉着也确实该冷静一下才好。

 

他们两人的亲昵在学校里也被人挖出了点苗头,亲戚之类的不知道被误认了多少次。但他们最近不怎么接触,这种杂七杂八的传言也就被马上压了下去。李白觉着这大概是件好事,但扁鹊心里却莫名酸涩。

 

他察觉到了李白对两人关系逐渐生疏的坦然——这让他不安、焦躁。他痛恨自己的这种怯懦也痛恨自己的逃避,但过往伤痕让他封闭,他变得不知所措。而时间一长他也便逐渐逐渐觉得李白对自己并无特殊情感,这对于他来说更是一种苦痛折磨。他到这时才开始庆幸自己能够有一张冷淡面具,好让自己内心深处情感不被他人所发觉。

 

他该开口吗?不知道。有人说暗恋是最甜蜜毒药,他现在才觉着这比喻着实恰当。

 

既然口不能言,那就用笔倾吐。扁鹊一旦闲暇笔下就会出现李白名字,那些或冰冷或火热话语在无数个空白时光从他笔尖喷薄而出。这不符合他性格,但对他来说却似是慰藉,起码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直到李白看见了那些文字。

 

那次是他大意,李白要写一篇随堂作文,他顺手拿了一张写满那些话语的稿纸用来打一份草稿——说起来他大概所有稿纸上都或多或少有些那样话语。但他却在不经意间将那张纸夹入了作文本里一齐交了上去。

 

待作文本发下来时扁鹊才发现这张纸居然也被交了上去,顿时通体冰凉。他慢吞吞、慢吞吞打开那张纸,却发现上面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说来也是,李白最近都没有找他谈话,连碰面都很少,也没听他提起这件事,所以大概是没被看到——如此想来扁鹊不由得松了口气,但他眼睛一转,却瞟到了纸页下角的一点痕迹。

 

红色的笔水痕迹,被蹭开了一点,安安静静的一道,却刺眼的很。

 

看到了……却没有回应么?是不屑?抑或其他?

那日扁鹊的同桌庄周刚刚醒来就发现扁鹊在盯着一张纸发呆,刚刚想问他在看什么,却被他那副神情给惊到。庄周看着扁鹊,看他眼神空洞、嘴唇发抖,本就苍白脸色更是血色全无。他看着扁鹊把手中的纸一点一点给撕碎,又重新翻出自己抽屉里所有稿纸,连那片已成碎片的纸张一起,全数丢进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

 

那时离高二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已经不剩几日。总是困倦的庄周也就看着自己本就勤奋的同桌变得更加勤奋,每天都在书本中度日,笔尖声音沙沙不停。他总觉得扁鹊变得有些奇怪——但怎么奇怪他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在稿纸上写下一些大段话语,以及,身边不再常常出现一个人罢了。

 

(5)

 

高三的日子一直过得很快。

 

几乎所有的人都步入了备战模式,大多数学生都很紧张,大多数老师也是。李白一进入高三就忙得焦头烂额,身为班主任,大大小小事情都要由他来处理。出题、改卷,开导压力过大的学生,和同样焦虑的家长谈话,他每天都在这些事情中奔波,几乎可以说是脚不沾地。虽说他是个年轻老师,但无可否认,他做的很好,大多数学生的成绩都保持着稳定或者是提升状态,尤其是——

 

尤其是扁鹊。

 

自高二下学期那件事情之后,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对扁鹊情绪进行干扰,他学习起来可以说是心无旁骛。加上他也强迫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学习,不再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上,效果更是显著。他头脑不笨,基础又还不错,这一年来又勤勉,成绩自然是逐渐逐渐拔高。

 

大概是出于这个和之前的那些零零散散事情,扁鹊成了李白在这一年里谈话最少的学生。就算要说些什么,也都是学习上的事情,从不逾越师生界线。他们似乎就是最为普通的师生,虽然——

 

还能虽然些什么呢。

 

一模,二模,三模。墨迹晕开的同学赠言,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睛的毕业照。在这些琐碎中,无数学生终于抬起了埋在书本和试卷里的头,去看墙上那个倒计时的七。在回家休息一周后,诸多考生顶着六月的炽热阳光步入考场,手里握着笔,却像是握着刀。

 

然后,在几天之后,一切归为沉寂。

 

考完之后自然有人懊恼有人痛哭,也自然有人保持着平稳心境。至于扁鹊——他在从考场走下来的那一刻就感觉全身松懈。虽说他在考场上并没有多紧张,却还是有种古怪束缚之感。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扁鹊不由得有些茫然,没了那些题海压迫、没了那些书本填充,他很轻松,却又感觉自己空空荡荡。他看着被学生围起来的李白,看着他一张脸上的温和笑颜,心里不由得一阵绞痛。他避开了人群,径直走进了教室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他堆在桌子上的书本很多,收拾起来繁琐,他便也就慢慢吞吞收拾,手下动作不停,心里却想着李白。

 

真是糟透了。

 

扁鹊本来还不错的心情莫名其妙就变得有些糟糕,他想去摸烟盒,却摸了个空——他才想起自己许久不抽烟。他停下了收拾的动作,感觉头一阵涨涨的疼。他走出教室,绕过被簇拥着的李白,走到长廊上去透口气。但这时候似乎所有人都忙着道别,人都团团挤在一起,看得他心里钝钝的疼。但这时他看到一个同他一样是一个人的身影,费力的拨开了重重的人群,来到了——他的身边?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李白老师的学生么?”

 

扁鹊看着这个挑染了一撮头发的高个儿男人,有些莫名其妙的点了点头。他站在自己教室和隔壁教室的接壤处,被这么问也算是正常。那个男人得到这个回复后算是松了口气,然后把手中拿着的一些琐碎杂物递给了他,“我是李老师的朋友,前几天他因为点事情把这些东西落在了我家,现在他旁边那么多人我不太好去给他,你能否帮我转交一下?我姓狄,你告诉他这个就好。”

 

扁鹊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而那人道谢后也就离开。扁鹊翻了翻手里的东西——一把看不出是哪儿的钥匙,上面坠着一个滑稽挂件,几张vip卡和几张皱巴巴的卷子,还有一个硬皮的旧笔记本,上面别着一支笔。

 

笔记本啊……

 

鬼使神差一般,扁鹊翻开了这本笔记本。他知道这是偷窥他人隐私行为,但也许是出于好奇心,也许是出于对李白这个人的一点儿恨意,他还是翻开了这本笔记本,开始草草的阅读了起来。

 

这本笔记本很旧,里面乱七八糟记着的东西很多,有贴好几张课程表和计划表,也有一些和朋友出去玩的照片夹在里面。李白写字好看,但在这个本子上留下的字迹却都带点儿草率,没有往日那么规规矩矩,而他记得也确实是一些琐碎杂事,从学生犯了什么事到什么时候开会,从开会的笔记到哪里能够撸到流浪猫,里面都有记载。

 

扁鹊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后翻,感觉像是陪着李白度过这些漫长日子。他看到里面有好些文字都提到了自己,但他逼迫自己只是匆匆扫过一眼就往后翻去,目光聚焦于其他——直到他翻到一页异常干净规整页面,而这一面李白的字也陡然变得工工整整起来。

 

他不由得开始仔细的阅读起这一面来,就算里面自己的昵称分外醒目。

 

“今天收了一次作文……学生们都写的还不错,为师甚是欣慰。”

 

“但最让我在意的,还是阿缓作文里夹着的那张纸。”

 

“其实我之前也有看出来一些,关于阿缓对我的情感,但我并不想去捅破。”

 

“我们毕竟是师生……年龄,伦理,各种各样的束缚太多。而且我最担心的是阿缓,他还是个孩子,我怕他会后悔。我不知道他明不明白爱上一个男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知道他明不明白他和我在一起后要承担多少非议。所以我怕他会后悔,而我更怕的,是他会因此辜负自己的时光。高中很重要,且时间一去不复返,我不希望他因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失去他本应该得到的未来。”

 

“只是我最没想到的是,在我就这件事情思考良久之后,居然发现我喜欢阿缓。说来有些可笑,身为一个老师,喜欢上自己的学生……不知道该说是幼稚还是什么,但我确实很是自责,也很是担忧。但我毕竟要承担身为一个老师的责任,所以我会想办法让这段情感消逝……这大概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我之所以当初会选择当老师,是因为我觉得和学生相处的感觉要比独自在外面拼搏、闯荡要好的多,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居然会对学生产生这样的感情……而且这个学生对我也是如此。我究竟做了些什么?这确实让我有些痛苦。说到底,大概都是我的错。”

 

“李太白,你不是个合格的老师。”

 

李白最后一句写的很重,在纸张上留下了明显凹痕。扁鹊轻轻的用手指抚摸着那行字,感觉眼眶酸涩至极。至于心里鼓胀胀的是什么情感,他不清楚,只觉得心里都要被填满。

 

他突然就很想抱抱李白。抱抱自己的这个老师——这个挚爱之人。

 

那日李白和学生一起闹到很晚,天色都暗了下来才把那些要么嘻嘻哈哈要么哭的稀里哗啦的学生给哄去收拾东西。他独自一人站在走廊上,蔚蓝眼睛看着远方。他叹了口气,心下也颇有些不是滋味。

 

以后就……真的见不到阿缓了吧。

 

李白突然就觉得心里一阵堵得慌,赶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难受情绪。他不去再想这些事情,转身走进昏暗的教师办公室,按亮了灯——“阿缓?”他这才注意到办公室里还站着一个人。李白向这个身形瘦削的少年走过去,然后在离他两三步远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找我有什么事么?”

 

“我……看了你的笔记本。”

 

扁鹊开口第一句话就给了李白蒙头一棒。他呆愣着看着扁鹊晃了晃手中的本子,心里想着狄老狗我叫你给我送东西结果你就是这么送的么?但事已至此无法改变,他也只能尴尬的轻咳两声,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开口:“你都看了……?”

 

扁鹊点了点头。然后他颇为凶狠的上前一步——李白被他动作吓了一跳,连连后退后才发现自己被扁鹊逼进了一个角落。他再也无路可逃,只好停下来看着那个贴得离自己极近的少年,“我一直很清楚,我的性取向要面对些什么,我也一直很清楚,我未来的……情感方面的道路一定坎坷。而喜欢上一个老师,我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也明白另类眼光和斥责等等都会很多……但说来好在现在我已经毕业了。”扁鹊抬起头看着他,看着他眼睛,吐字清晰。

 

“你是个好老师,你帮了我很多……很多。你让我没有愧对自己光阴。关于这份情感……你也帮了我很多。我曾经畏惧,但我明白这不可逃避。这既然是我选择爱情,我就会一直坚持下去。”他直勾勾看着李白,一张脸上因窘迫涨的通红。但虽说如此,他目光却依旧坚定——

 

“你,愿意和我一起坚持么?”

 

扁鹊刚刚说出这句话就感觉羞臊到不行——他不由自主的伸手把本子丢到一边,然后用手捂住自己发烫脸颊,也不愿再抬头去看眼前那人,把自己当成一只畏畏缩缩鸵鸟。但即便是这样,那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入自己耳中时却依旧清晰——

 

“好啊。”

 

“为师就,勉为其难陪着你啦。”

 

【END】

 

 

 

全文11677字。

终于写完了,如释重负。

个人感觉不是太讨喜的题材,但还是希望有人能喜欢。

让白鹊完完整整的谈了一场恋爱,结果连我自己都超累的2333

一写这种题材就变得又臭又长,你们不要讨厌就好啦。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说起来个人在现实中确实是不太支持师生恋……所以写了毕业后,抱歉啦_(:з」∠)_

评论(41)
热度(270)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远山 | Powered by LOFTER